戊、界分別觀(dhatumanasikara界作意)      佛陀依三十二身分的不淨觀來解釋身念處之後,接著依四界(四大)來解釋身念處如下:   「再者,諸比丘,無論身體如何被擺置或安放,比丘都以各種界來觀察這個身體:『在這個身體裡有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。』」   我們的身體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風這四界所組成的。四界究竟是指什麼呢?地界就是硬、粗、重、軟、滑、輕;水界就是流動與黏結;火界就是熱與冷;風界就是支持與推動。可以依這十二種特相來觀察四界。如何觀察呢?可以由容易觀察的特相開始。無論由那一種特相開始,你都必須逐一地觀察,直到能觀察到所有十二種特相。舉例而言,如果先觀察推動,你可以從身體中推動現象最明顯的地方開始,例如呼吸時鼻腔內或頭部內的推動。觀察清楚之後,再將注意力移到身體的其他部位,直到能觀察到全身各部份的推動。一種特相能夠從頭到腳都觀察清楚之後,再換另一種,直到十二種特相都觀察清楚。另一種方式是如果你已經先修成其他種業處達到禪那,尤其是第四禪,那麼在每一次禪坐時你都應當先入那種禪那。從該禪那出定之後再專注於四界的特相,你就能很清楚地、很容易地觀察到各種特相,因為有先前定力幫助的緣故。佛陀在《蘊品相應.三摩地經》(Samadhi Sutta of Khandha Vagga Samyutta)中說:「諸比丘,你們應當培育定力。有定力的比丘能夠如實地了知諸法。」因此從禪那出定之後,你將能很容易、很清楚地觀察到推動這種特相。能夠在全身都觀察到推動之後,應當觀察硬。能夠從頭到腳都觀察到硬之後,應當如此逐一地觀察粗、重、支持、軟、滑、輕。然後一再地重複觀察。   你還必須在行、住、坐、臥等一切姿勢中都如此修行。如果只在坐禪時觀照,坐禪以外的時候不觀照,那麼你的正念會很弱,定力也就無法穩定與迅速地提昇,於是你的進步就會很慢,必須修行很久。   然後觀察其他特相:熱、冷、流動、黏結。必須逐一地在全身觀察到這十二特相,並且一再地重複。熟練之後應當將十二特相的次第重新排列為:硬、粗、重、軟、滑、輕、流動、黏結、熱、冷、支持、推動,並且依照此次第而一再重複地觀察它們。   有些禪修者會由於四界不平衡而遇到一些困難,因此最好能在良師的指導下修行。可以藉著暫時不管過強的特相,而著重於觀察與它對立的特相,如此來平衡它們。例如當你感覺身體中的硬太強烈時,就暫時不要去注意硬,而只專注軟。如此,在必要時你應當以同樣的方式來平衡其餘的五對特相,即粗與滑、重與輕、流動與黏結、熱與冷、支持與推動。多數禪修者的問題是硬、粗、重太強,強到他們無法忍受,那時他們可以暫時不觀察硬、粗、重,而只專注於軟、滑、輕。   硬與軟其實是相同的特質,只是程度不同而已。舉例而言,假設這裡有一團棉花,當你用手去摸它時,你會感覺很軟;但是如果你很仔細地捏它,你會發現它也有很輕微程度的硬。硬的程度弱時稱為軟;硬的程度強時稱為硬。同樣地,粗的程度弱時稱為滑;粗的程度強時稱為粗。它們是一體的兩面。同樣的原則也適用於其餘的四對特相。所以,即使只觀察軟、滑、輕也已經足夠,它們就是地界。   如此修行之後,四界就會達到平衡,那時定力就會提昇。能夠快速地從頭到腳觀照十二特相(一分鐘內大約二至三轉)之後,就可以整體地觀照全身的十二特相,就好像從頭頂向下遍觀全身或從背後向前遍觀全身一樣。這時候不要去分別頭、手、身體、腳,也不要將注意力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方,而應當整體地觀照,並且一心專注於四界的特相,不去注意身體的概念。能夠幾乎同時見到十二特相時,就將它們分成四組:觀照到硬、粗、重、軟、滑、輕時就了知它們為「地」;觀照到流動與黏結時就了知它們為「水」;觀照到熱與冷時就了知它們為「火」;觀照到支持與推動時就了知它們為「風」。如此一再重複地觀照:「地、水、火、風,地、水、火、風……」。   如此專注四界而使定力提昇時,你將見不到身體,而只見到一堆四界而已。持續專注那一堆物體的四界,定力更強時,那堆物體會變成白色體,那時應當觀照那白色體的四界。定力更強時,白色體會變成透明體,那時應當觀照透明體的四界。定力更強時,透明體就會放出光明。   接著,佛陀以譬喻來解釋:   「諸比丘,就像一個熟練的屠夫或屠夫的學徒,屠宰了一頭母牛之後,將牠切成肉塊,然後坐在十字路口。   同樣地,諸比丘,無論身體如何被擺置或安放,比丘都以各種界來觀察這個身體:『在這個身體裡有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。』」   這段經文的解釋及譬喻所象徵的意義如下:   屠夫在餵牛時、將牛趕到屠場時、綁牛時、殺牛時乃至看著牛的屍體時,他的心裡都還有牛的概念。直到他將牛的屍體切成肉塊之後,牛的概念才消失,而肉塊的概念生起。對屠夫而言,他不會想:「我在賣牛,這些人帶走牛……。」而會想:「我在賣肉,這些人帶走肉……。」   同樣地,對比丘而言,在尚未以各種界來觀察身體之前,他的心裡還有眾生或人的概念存在。然而在他以各種界觀察身體之後,尤其是當他見到色聚並且能觀察色聚裡的四界之後,他就破除了密集,那時眾生的概念消失,而各種界的概念在他心中生起。因此世尊說:「無論身體如何被擺置或安放,比丘都以各種界來觀察這個身體:『在這個身體裡有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。』」   禪修者好比是屠夫;眾生的概念好比是牛的概念;身體的四種姿勢好比是十字路口;以各種界來觀察身體好比是坐在十字路口擺置切好了的肉塊。   如果能依照前述的方法修行四界分別觀,你就會見到全身變成透明體。持續地專注於透明體中的四界,透明體就會放射出明亮的光,那時你應當注意透明體裡的空間。見到空間的同時也會見到色聚,然後應當觀察單一粒色聚裡的四界。   首先應當在單一粒色聚裡逐一地觀察十二特相。如果無法如此觀察,那麼應當交替地觀察全身的特相與單一粒色聚裡的特相,例如先觀察全身的硬,再觀察單一粒色聚的硬,如此交替地觀察許多次。成功之後應當觀察單一粒色聚裡的硬與粗,即先觀察全身的硬與粗,然後觀察單一粒色聚裡的硬與粗,如此一再交替地觀察。成功之後應當以同樣的方式逐一地增加所觀察的特相。   然而,在單一粒色聚裡不能同時觀察到互相對立的特相。例如當你在一粒色聚裡觀察到硬時,就觀察不到軟;觀察到軟時,就觀察不到硬。同樣的情況也出現於地界的另外兩對特相,即粗與滑,重與輕。如此,在單一粒色聚裡,你只能觀察到地界六種特相當中的三種而已,若不是硬、粗、重這三種,就是軟、滑、輕這三種。   就水界而言,為了容易了解的緣故我們說它具有流動與黏結這兩種特相。事實上黏結是水界的現狀,只有流動才是它的特相,因此你可以在單一粒色聚裡同時觀察到流動與黏結。   就火界而言,它具有熱與冷這兩種特相。在一粒色聚裡無法同時觀察到這兩者,只能觀察到其中之一而已。如果觀察到熱,就不能觀察到冷;如果能觀察到冷,就不能觀察到熱。   關於風界,支持是它的特相;推動是它的作用,因此你可以在單一粒色聚裡同時觀察到支持與推動。   如此,在單一粒色聚裡最多只能同時觀察到八種特相,例如硬、粗、重、流動、黏結、熱、支持、推動。你必須不斷地觀察各個色聚裡的八種特相,亦即觀察各個色聚裡的四界。   色聚可分為兩大類,即透明的與不透明的(明淨色聚與非明淨色聚)。對於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舌頭、身體、心臟這六門裡的這兩類色聚,你都必須像上述那樣同時觀察到其中的四界。   當你能在單一粒色聚裡同時觀察到四界時,就會生起強而有力的定。註釋稱這種定為近行定,而疏鈔稱這種定為剎那定。為什麼註釋與疏鈔的說法不同呢?註釋的解釋法是一種隱喻。當你能專注於單一粒色聚中的四界時,你的定力強度與近行定的定力很接近,所以註釋方便地說那是近行定。事實上,真正的近行定非常接近禪那,它只發生在禪那生起的那個心路過程裡。在近行定之後,禪那必定會生起。然而就四界分別觀這個法門而言,無論你如何精進地修行,都不可能達到禪那,所以我們不能說四界分別觀的定是真正的近行定,是故疏鈔解釋說那是剎那定。   當你能專注於單一粒色聚裡的四界時,那時是以四界分別觀修行止禪的最後階段,同時也是以四界分別觀修行觀禪的開始階段。所以四界分別觀既是止禪的法門,也是觀禪的法門。   熟練於觀察單一粒色聚裡的四界之後,進一步應當同時也觀察色聚裡的所造色,即顏色、香、味、食素等。能夠觀察到四界(四大種色)及所造色(四大所造色)時,就可以說你已經照見究竟色法。那時你破除了三種密集。   色法有三種密集:(一)相續密集、(二)組合密集、(三)作用密集。   通常當初學者開始能整體地觀察全身的四界之後,漸漸地,他不見身體,而只見到四界的密集體,那時他還無法破除密集。只要他還未見到色聚,他就還有眾生、女人、男人、父親、母親、我、他等想(印象)。如果有系統地繼續修行,他將見到內在與外在都只有色聚而已,那時眾生想會暫時消失。為什麼呢?因為他能破除相續密集,他只見到色聚微粒而已,不見任何眾生存在。   然而色聚並非究竟色法,他必須進一步分析色聚,以便照見其中的究竟色法,如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、顏色、香、味、食素等。見到究竟色法時就破除了組合密集。   他還必須進一步破除作用密集。每一粒色聚裡至少含有八種色法,每一種色法各有不同的作用,例如地界有它自己獨特的作用,與水界的作用不同。要破除作用密集,他必須觀察每一種色法的特相、作用、現狀與近因。   若能破除這三種密集,就可說是徹底地照見究竟色法。這種智慧是純觀行者修行觀禪時必須先證得的。針對這一點,佛陀教導四界分別觀說:「諸比丘,就像一個熟練的屠夫或屠夫的學徒,屠宰了一頭母牛之後,將牠切成肉塊,然後坐在十字路口。同樣地,諸比丘,無論身體如何被擺置或安放,比丘都以各種界來觀察這個身體:『在這個身體裡有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。』」那時,他不見有人、我、眾生、男人、女人等,而只見到究竟色法而已。能如此照見之後,進一步應當如何修行呢?佛陀解釋下一個階段說:   「如此,他安住於觀照內在的身為身、安住於觀照外在的身為身或安住於觀照內在與外在的身為身。」   在這裡有兩種身,即色身與名身。這兩種身都必須觀照。為什麼呢?因為只觀照色法為無常、苦、無我不足以證悟涅槃,還必須觀照名法為無常、苦、無我。觀照內在的名色法之後,還必須觀照外在的名色法。為什麼呢?因為我們不只執著內在自己本身而已,也執著外在的他人。我們只能觀照究竟名色法為無常、苦、無我,不能觀照眾生為無常、苦、無我。為了去除一切的渴愛、驕慢、邪見等煩惱,我們必須觀照內外的名色法都是無常、苦、無我。   根據觀智的層次,以上說的是第一種觀智,稱為名色分別智。接著佛陀開示下一個階段:   「他安住於觀照身的生起現象、安住於觀照身的壞滅現象或安住於觀照身的生起與壞滅現象。」   這階段包含三種觀智: 一、 緣攝受智:觀照因果的智慧。 二、 思惟智:觀照行法無常、苦、無我三相的智慧。 三、 生滅隨觀智:觀照行法的生滅為無常、苦、無我的智慧。      在此必須觀照究竟名色法的因,主要是你在過去世所造的無明、愛、取、行、業。然後觀照過去五種因與今世五蘊之間的因果關係,這種智慧稱為緣攝受智。接著應當觀照因與果都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,這種智慧稱為思惟智。   然後必須觀照因緣生滅與剎那生滅以培育生滅隨觀智。由於五種因生起,所以五蘊生起;由於五種因完全滅盡,所以五蘊完全滅盡;這是觀照因緣生滅。五種因及五蘊都是一生起後就立即壞滅,因此它們都是無常的;這是觀照剎那生滅。   有禪修者問說:「為什麼究竟名色法都是一生起後就立刻壞滅呢?」在《相應部》的《有因無常經》(Sahetuanicca Sutta)中,佛陀開示說:「諸比丘,色是無常的,造成色的因與緣也是無常的。諸比丘,由無常的因緣所造成的色怎麼可能是常的呢?」所以因緣是無常的,色也是無常的。舉例而言,在過去生中你造下無明、愛、取、行、業這五種因,其中無明、愛、取這三項是緣,行與業這兩項是因。如果能修行緣起法,你就會清楚地見到它們一生起之後就立即壞滅,因此它們是無常的。既然因與緣都是無常的,它們所造成的果怎麼可能是常的呢?它們的果(名色法)也是無常的。為什麼呢?因為因與緣沒有能力使果穩定。   另一個例子是:除了結生心之外,每一個依靠心所依處而生起的心都能產生心生色法。這些心一生起之後就立刻壞滅,因此它們是無常的;那些心生色法也是一生起之後就立刻壞滅,因此它們也是無常的。為什麼呢?因為心沒有能力使心生色法穩定。既然因是無常的,它的果怎麼可能是常的呢?所以因果都是無常的,這是它們的本質。當你能觀照名色法時就能清楚地見到這一點。佛陀教導我們照見這種本質。為什麼呢?因為如果你見到無常的本質,常想以及「這是父親,這是母親,這是兒子,這是女兒」這類錯誤的想就會消失。   生滅隨觀智成熟之後,應當修行下一個階段,佛陀開示說:   「或者他建立起『有身』的正念只為了更高的智慧與正念。」   清楚地照見行法的生滅之後,進一步應當只專注於行法的壞滅,不再去注意行法的生起。漸漸地,你將只見到壞滅,那時你應當觀照行法的壞滅為無常、苦、無我。這個階段包含從壞滅隨觀智到行捨智這些上層的觀智,它們都以行法的壞滅作為目標。當觀智成熟時,你就能以道智與果智來了知涅槃,因此佛陀開示說:   「他獨立地安住,不執著世間的任何事物。」   道智會逐步地滅除煩惱,乃至最後,他的心路過程中的一切煩惱全部被滅盡,所以他能獨立地安住,不執著一切五蘊。然後佛陀為四界分別觀這個修行法門作結論說:   「諸比丘,這就是比丘安住於觀身為身的方法。」   因此你必須有系統地修行四界分別觀,這個系統是佛陀在《大念處經》中教導的。你應當尊重佛陀的教導,並且在良師的指導下修行。 ?? ?? ?? ?? 正念之道 大念處經析解˙身念處˙界分別觀 188 187 180